贫穷的生活让我们的童年无比亲近大自然,无比亲近泥土。春夏秋冬周而复始,我们总是用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和猴子似的灵巧的手在山野、田间寻觅和捡拾。捡蘑菇、捡野菜、捡野果,捡山野的馈赠;拾稻穗、拾花生、拾地瓜(红薯),拾田间的遗落……
缺粮少菜的日子,孩子们喜欢上山捡蘑菇。捡蘑菇是一项技术活,露出地面看得见的蘑菇捡到不算本事,躲藏在地下的蘑菇捡到才算能耐。如何才能破译蘑菇的躲身之处呢?这需要经验。当发现地上铺的落叶隆起一个包,则下面有可能埋藏着蘑菇群。此时,只需小心翼翼地撩开落叶,一只只小阳伞似的蘑菇挤挤挨挨在一起。并非任何蘑菇都能吃,有的有毒,我们捡的蘑菇主要是红菇、茅心菇、野香菇等,这些都没有毒,另外识别没有毒的蘑菇,看是否被虫子咬食、鸟儿啄食过。若被虫子、鸟儿这些精灵品尝过的,大可安全食用。捡完蘑菇可以顺带采些野果吃。山上能吃的野果可多了,木本的有野梨子、牛卵子、金樱子,草本的更多,有树莓、野弥猴桃、中秋子、树茄子……这些山野的馈赠,香甜了孩子们的童年。
割猪草的任务,家长大都交给孩子们。放学了,孩子们挎上竹篮向田里飞奔。田间的猪草很多,不一会儿就可以割上一篮子,顺带采些能吃的马齿苋、苦菜、野芹菜、鱼鳅串、鸭舌草等野菜。剩下的时间,也能摘些东西吃。菜园旁摘野草莓,甜中带点酸,掐一朵洋芋花,吸一口蜜似的;小河边生长着一种藤萝植物,我们称之为“禾莲子”的野葡萄,简直就是“迷你型”的葡萄,未成熟时呈青色,能酸掉牙,成熟后呈黑色酸中带甜;田埂边挖白茅根,一节一节白生生的,犹如“袖珍型”的甘蔗,嚼出的浆液甘之如饴。吃这些东西讲究时令,春天野草莓结果,夏天洋芋开花,秋天野葡萄成熟,冬天的白茅根含糖量最高。在缺少糖食的岁月里,一年四季都能品尝到甘甜的美味。若是星期天,或是放寒暑假,孩子们则整天活跃在田地间,花生、地瓜成熟了,农民收获后,我们则去“捡剩”,即用“小铲子”在土里翻捡遗失的花生、地瓜。水稻抢收后,我们又跟时间赛跑去捡遗落的稻穗,否则一场大雨下过,地里的稻穗发霉生芽就不能吃了。贫困的日子里,孩子们成熟得早,与大人一样体味到“粒粒皆辛苦”,努力做到颗粒归仓,不忍心糟踏。
物资匮乏的年代,农村除了过年时杀年猪,一年到头很少能吃上猪肉。但孩子们还是有办法吃上“肉”的,当然不可能是猪肉。小时候,农村生态环境好,河沟、稻田里到处可以捉到鱼虾蟹。放学后,我们就到河沟、田里捉鱼虾蟹,捉多了拿回家外,还会用铁丝将捉到的鱼虾蟹像串糖葫芦一样穿成串,放在火上旋转着烤。不一会儿,肉香诱的我们馋涎欲滴。当这些鱼虾蟹烤到八九成熟,就被我们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,吃完了,还在不停地用舌头舔着嘴唇,久久地回味。
四十多年过去,乡间变化的今非昔比。商品经济发达的如今,食品十分丰富,想吃什么应有尽有。乡间人家除了尝尝鲜,再没有人去挖野菜;山野、田间再也看不到捡野果、拾粮食的孩子。我们这些经历过贫穷和苦难的人,对山野、对田地怀有无尽的感恩,总也忘不了故乡,忘不了童年,忘不了那些捡拾的岁月……
(寇贤华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