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到芦苇飘雪时节,我就会无端想起《诗经.蒹葭》中的诗句: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……”,儿时故乡的芦苇以及那人,那事,那情仿佛历历在目。
我的故乡在闽北的一个小山村,田旁山边河滩有许许多多的芦苇。清清瘦瘦的茎杆,苍苍翠翠的枝叶,微风吹拂,摇曳多姿,风情万种。若是深秋季节,芦花开放,如絮似雪,软软的,柔柔的,四处飘荡。柔软松蓬的芦苇穗子秀美滑顺,如美女披肩秀发,清丽可爱。
芦苇不仅美观,还具有实用价值。儿时故乡农人们将砍来的芦苇扎成把盖猪栏;农妇们会去砍芦苇编成扫把扫地,采芦花晒干做枕头芯。由于这个缘故,农人们喜爱上了芦苇。
童年,我最喜欢与小伙伴们一起到河滩那长满芦苇荡里放牛。踏着朝露,迎着晨风,骑在牛背上,唱着牧歌,来到芦苇荡里放牛。这儿水更清,草更嫩,空气更清新,牛儿也更爱吃草。我们放牛,一般要到家家户户灶房屋上面升起的袅袅炊烟消逝在远空,早饭做好,大人站在高处,朝我们高喊回家吃饭的声音后,我们才牵着或骑着牛,依依不舍地涉过小河,穿过小路回家。我们小伙伴也喜欢在河滩的芦苇荡里打野仗、躲猫猫,欢声笑语洒满了整个芦苇荡,久久地在上空萦绕。
印象最深刻的是砍芦苇杆买钱。上世纪70年代,我正在读初中,小城办起了一家造纸厂。芦苇杆是上好的造纸原材料,需求量大。星期六、星期天和放寒暑假,都会去砍芦苇杆买钱。砍芦苇杆是一项技术活,没有掌握技巧或稍有不慎就会被锋利的芦苇叶划破手。由于芦苇杆细,一根一根的砍,耗时效率不高;一把一把的砍,又极易被芦苇叶划破手。农人们在长期的生产中总结出经验,教给我们正确的方法是:用左手逆时针使劲抓住一把芦苇杆包含芦苇叶,右手使柴刀用力砍。如果握住芦苇杆和芦苇叶的手握的不紧的话,定会被芦苇叶划伤手。当然,整天砍芦苇杆,划伤手也在所难免。农家孩子没有那么金贵,没有那么骄气。手的表皮出点血,用嘴巴吸一会儿,血止住又继续砍芦苇杆。回到家里,咬紧牙用一瓢滚烫的水烫手,不然会发炎。俗话说:“芦苇划没药,用滚水一勺”。那时,我们一天能砍上一二百斤,可买上一二元钱,一个暑假,能赚上近百元,比当干部的工资都高哩。除去学费还有结余,能为家里分忧,我们心里异常高兴。大人也会拿上个十来元钱奖赏给我们,我们或是到供销社买上几本喜爱的小人书,或是到集市上买些小零嘴,余下的钱我们藏在隐秘处,时不时偷着看,暗自高兴。
芦苇花开花谢,年复一年。如今,家乡人早已解决了温饱,过上了富裕的日子。芦苇失去了适用价值,任其自然生长,成为我们既苦涩又温馨的回忆……
(寇贤华)